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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某推薦背景音樂。
 
 
 
 
 

這不是一個好習慣,他每到一個定點,都要打開GRINDR看看附近的「肉」,但始終也就只是看。

 

家族聚餐出了大台北地區,餐廳滿座,坐在等待的位子上,悶熱無風的時刻,GRINDR傳來開張第一個訊息。這人出乎意料的好看,大概是在這同性戀的荒漠才會看上他吧。這一點,他頗有自知,阿姐以前常笑他專吃偏門菜,但這句話,過了一些年紀,則有另一種體會:怎樣的長相便吃到怎樣的菜。

 

不過,也因為有點年紀了,對於拐瓜劣棗的長相也多半有種和平共處相依唯命之感了,而那些偏門菜,也不覺得所謂偏不偏門了,而是那些人歪斜的生命感讓他有些共鳴。

 

 

好比35歲的A,總是忙著遮掩什麼,只有在半夜才出現,終於約成了,長相不差,也看似正常,但他手上的繭和手握一手易開罐台啤好像洩露了些什麼,A說,他不去台北三溫暖夜店健身房公園,只有回高雄時才去。為什麼?怕被認出來。所以你的職業很敏感吧?對啊,我是警察──(遲了片刻,不像玩笑的故作玩笑語調)騙你的。

 

人就是擅長在真假難辦的時刻,把真話說出口。他在A激昂的時刻發現A年過三十好幾的二頭肌和上腹肌還是隱約成塊,這是他繳了數萬元從健身房學來的人體肌肉基本瞭解,要讓這些肉成塊,不上健身房,那必得是一個耗體能的工作職業才能如此。

 

A說話風趣,人長得也算體面,但性技極差,他一直以為自己屬靈,可以不在乎一個人的長相,但沒想到卻沒辦法原諒對方技術差,出了房門,他想應該是不會再連絡了,不,是拜託別連絡了。

 

這種偽裝與辦認的過程竟不知不覺磨練了他奇異的識人術(或說是偏見),他習慣去摸一個人的手掌,看一個人穿的鞋和褲子。他遇過一位深膚色帶口音的男子,手極粗,四肢有各種小傷痕,不規則,有些像是銳器割到,有些像是被磨到,有些則像是晒傷,心中的定見:這人必定是外勞,他甚至還聞嗅到他洗過的身體上,還留著汗味和工地水泥味,即便這人口口聲稱是自東南亞來台灣當交換學生。

 

這個充滿各式偽裝的世界,並不必急著去拆穿,只要懂得如何辦識。那個荒漠中極好看的男子說了聲HI,便急忙問他在哪?找什麼?好看男子說想找一段長遠關係,但一聽是路過吃飯的人,根本無法立即抽空見面,便頭也不回地斷了線。

 

他有些錯愕,荒漠離台北並不遠啊,下個片刻,他就懂了,這人是要約砲。

 

臨睡前,B傳訊過來,想見面。雨很大,又半夜了,而他也知道所謂的見面是要幹麻,若是年輕個幾歲,必是性沖沖赴約,但荷爾蒙終究是抵不過滂沱的春雨,他甚至有些覺得還好有這場雨給他有這樣難以拒絕的理由。B有些不甘,又問著,你在幹麻,還不睡嗎?真的睡了,半夜三點,訊息音響,手機像塊鬼火在黑暗裡亮著: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他很無感地假裝沒見到,一覺到天亮。那不是性慾,是寂寞才會讓一個人半夜三點想講電話。想來,他並不是真的無感地拒絕這件事,而是他知道自己跟B一樣有這樣寂寞地快死掉的時刻,只要一個擁抱就能撈上岸,卻連一個擁抱也等不到,只能窒息般地忍著,因為死不了,就只能捱下去。過日子就是得這樣虛張聲勢,我為什麼要救你呢?你得自己捱下去。

 

這種報應很快就應到他身上了。

 

和C愉快又歡樂地往來調笑,那些字字句句都是聰明機靈的試探,他期待某些不經意的時刻C傳來的快樂問候,有時是好笑的幾句話,有時是文藝腔的作勢。當然,不用多久,他就發現C有個青春高帥挺拔的男友,是他怎麼也比不上的。GRIDNR把肉體變得現實到不可能與那些肉相愛,而情色片又把肉體展演得太滿載慾望而顯得不夠真實到有些片刻讓人難以勃起。

 

而所謂愛情,只純粹地存在那個「好想跟你在一起」的動念時刻而已。想到這裡,他又感到逼近的窒息,在這個死不了的世界裡,虛張聲勢地活著。然後想起朋友的告戒:IPHONE只是個再空虛不過的現代人玩具。

 

 --

 

那個「好想跟你在一起」的動念時刻,如果讓人感到窒息

不過是因為寂寞的壓力,你明知道,卻不願意承認。

 

兩個寂寞的人彼此箝制著,只是更加沉淪而已,要得救,就要放手。

你要空虛的自由。

還是要寂寞的窒息。

 

我們緊抓著的,是回憶的幽魂,還是寂寞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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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